在信阳市“12356”心理援助热线的值班室里，台灯在桌面投下暖黄的圆，墙上挂钟的指针刚划过九点三十分。心理治疗师龚钧坤，正低头整理咨询记录，桌上的座机突然震了震，铃声像一滴晨露坠入空瓷杯——这是今晚的第一通来电。

　　"你好，这里是信阳市“12356”心理援助热线，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?"接线员小龚指尖轻触通话键，声音裹着温温的蜜，像先把暖炉烧旺了，再递到对方手边。

　　电话那头静了两秒，接着传来一道细弱的气音，像被夜风吹得发颤的蛛丝："我...我不舒服，能...能和你说说吗?"尾音刚落，话筒里便洇开压抑的抽噎，像是有人攥着块浸水的帕子，一下一下捂在心口，闷闷的、重重的。

　　"接线员小龚的脊背微微前倾，握着鼠标的手松了松："当然可以呀。能把藏在心里的不舒服说出来，你已经比好多人都勇敢了。"他故意放慢语速，像在铺一条软乎乎的毯子，"是发生什么事了吗?"

　　"我...我感觉在家里，好像根本没人注意我。"女生的声音裹着哭腔，每个字都带着湿漉漉的重量，"我有个小弟弟，爸妈每天回家只问他'饿不饿''作业写完没'，从来没问过我。上周我生日，我提前三天就跟妈妈说想吃草莓蛋糕，结果那天他们买了个巧克力味的，还说'多大了还馋这个，浪费钱'。昨天我数学考了班里第三，拿着卷子往家跑，想让妈妈夸我...可她正蹲在沙发边给弟弟削苹果，我刚说一句'妈我考了...'，她就抬头打断我：'别吵，弟弟要睡觉了'。"

　　抽噎声突然拔高，又慌忙压下去，像被惊飞的蝴蝶："我每天放学回家会把客厅的茶几擦得锃亮，会帮妈妈择菜时把根须理得整整齐齐，可他们从来没说过一句'闺女辛苦了'。有时候我在想...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?是不是我根本就不值得被喜欢?"

　　接线员小龚的心尖轻轻一揪。他没急着说"别难过"，反而放软了声线，像在复述一段被月光浸透的往事："原来你藏了这么多没说出口的委屈呀。这种'我好像是透明的'的感觉，是不是像冬天的河水?表面结了层薄冰，底下却冻着翻涌的、冰凉的水?"

　　电话那头的抽噎顿了顿，接着传来带着鼻音的回应："嗯...哥哥，你懂我。"

　　"我当然懂。"接线员小龚的声音里浮起温柔的笃定，"但你知道吗?不是你不够好，是爸爸妈妈的目光被更小的弟弟牵走了，暂时没看见你身上的光。"他顿了顿，像在翻找一颗最亮的星，"你看呀——你会主动把客厅收拾得清清爽爽，会帮妈妈择菜时挑出最嫩的菜叶，这说明你是个特别会体谅人的孩子;你能考到班里第三，说明你在学习上下了多少功夫——这些都是你身上的星光，只是最近被乌云挡住了而已。"

　　女生没说话，能清晰听到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，便继续温柔地引导，尝试帮她找到行动的方向;他便换了种更柔软的语气，像在哄睡不安的小孩："其实你可以试试，在想和爸爸妈妈说话的时候，轻轻拉一拉他们的衣角，看着他们的眼睛说'爸爸妈妈，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分享'。比如你考了好成绩，或者想说说学校里好玩的事，不用等他们问，主动把自己的心意捧出来，这也是一种勇敢呀。"

　　"这样...真的可以吗?"女生的声音里浮起一丝不确定的期待，像在黑夜里摸黑找火柴，指尖刚碰到磷片的那一瞬，"我怕他们没时间听..."

　　"当然可以。"小龚的语气陡然坚定，像在给她递一盏小橘灯，"哪怕只是先跟妈妈说一句'今天帮你择菜时，我发现青椒里藏着颗小籽'，也是在让她看见你呀。而且你要记住——不管他们有没有回应，你主动说出心意的这一刻，就已经在为自己发光了。"

　　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，接着传来一道清润些的声音，像雨过天晴后，第一滴落在荷叶上的水珠："哥哥，我想...我想明天试试。吃完晚饭帮妈妈摘菜时，就拉着她的手说摘青椒的事。"

　　"太棒了!"小龚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，声音里溢着藏不住的喜悦，"这一步虽然小，可你跨出去了呀。你看，星星要发光，不就是先从云缝里漏出一点光吗?"

　　挂电话前，女生的声音里终于漫开笑意，像月光漫过窗台："哥哥，现在我觉得...好像我没那么'不被在意'了。谢谢你，让我知道我的感受是重要的。"

　　小龚放下听筒时，指腹还留着话机微微的余温。窗外的月光漫进值班室，在桌面铺了层银霜。她望着挂断的电话，忽然想起心理学里说的"被看见的力量"——有些伤口不需要立刻愈合，只要有人蹲下来，轻轻说一句"我看到了"，那些藏在角落里的委屈，就会慢慢长出愈合的芽。

　　今夜这通电话，就像一缕温柔的月光，或许没能立刻改变女生的处境，却悄悄照进了她心里 —— 让她相信，自己的感受值得被看见，自己的努力值得被肯定，而她的存在，本身就是一颗会发光的小星星。这份相信，会像一颗种子，在未来的日子里，慢慢长出勇敢的力量。（贾海燕 龚钧坤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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